馳名商標的網上保護及法律應對蔣志培 最高人民法院 民三庭庭長馳名商標, 是指在國內、國際市場上享有較高知名度、較高信譽, 為相當范圍內的消費者所熟知的商標。為了樹立和維護商標信譽, 商標所有人付出了較

馳名商標的網上保護及法律應對

蔣志培 最高人民法院 民三庭庭長

馳名商標, 是指在國內、國際市場上享有較高知名度、較高信譽, 為相當范圍內的消費者所熟知的商標。為了樹立和維護商標信譽, 商標所有人付出了較多的心血, 使其產品成為消費者喜歡的商品。因此對馳名商標應當予以較普通商標不同的保護, 以保護馳名商標所有人的合法權益。一般來說, 構成馳名商標的條件包括:該商標的設計具有獨創(chuàng)性; 商標注冊和使用的時間較長; 商標指定使用的商品或服務項目質量優(yōu)良且穩(wěn)定, 產量、銷售額、利潤、市場占有率等經濟指標在同行業(yè)中排名置前; 廣告的投入與銷售或服務收入呈正比增加; 已在國際上相應國家申請注冊商標并銷售商品, 在同行業(yè)中享有很高的知名度和信譽; 為相當范圍內的消費者所熟知等。1996年8月14日國家工商局《馳名商標認定和管理暫行規(guī)定》第三條第一款規(guī)定我國馳名商標由國家工商局負責認定和進行管理工作。

目前, 對馳名商標給予擴大的保護是世界性的潮流, 《巴黎公約》第六條之二、TRIPS 第16條對此均有明確的要求。許多國家的商標法修改后都增加了保護馳名商標的規(guī)定, 如英、美、法、德等國的商標法中均有與TRIPS 的要求相一致的保護馳名商標的條款。我國商標法雖未規(guī)定對馳名商標的特別保護, 但是隨著馳名商標不斷增多以及圍繞馳名商標的不正當競爭行為的出現(xiàn), 對馳名商標保護的必要性和迫切性越來越強。特別是加入《巴黎公約》后, 更需要按照公約的規(guī)定承擔保護馳名商標的義務。為了適應這種需要, 商標法實施細則于1993年修改時增加了保護馳名商標(公眾熟知商標) 的條款, 國家工商局也頒布了《馳名商標認定和管理規(guī)定》, 這些規(guī)定實施后取得了良好社會效果。因此, 為進一步加大保護馳名商標的力度和更好地承擔國際義務, 商標法應當對馳名商標的保護作出專門規(guī)定。

對馳名商標的保護應否延伸到網絡虛擬世界的討論, 隨著幾年來馳名商標與網上商標侵權糾紛和因域名發(fā)生的權利沖突的屢屢發(fā)生, 其結論趨于統(tǒng)一。域名權利沖突問題在馳名商標范圍內, 本世紀已大致解決。一些國家的“反淡化法”及WIPO 準備締結的國際條約, 均立下了這方面的示范 [1]。

一般說來, 人們對馳名商標的網上保護持肯定意見。但對在何種條件下才能構成網上對馳名商標的侵權, 以及對此類糾紛如何處理等問題上, 有不同的見解。

所謂網上馳名商標的保護, 在司法實踐中主要體現(xiàn)為對域名使用與馳名商標權利沖突及網頁上使用馳名商標圖形、文字而引起爭議等兩種糾紛的處理上。

在對網絡馳名商標侵權問題上, 一種觀點認為, 對馳名商標的特殊保護應當包括在網絡上的保護, 域名不得與商標發(fā)生沖突, 實行域名注冊的“申請在先與商標特殊保護”原則; 對其他網上涉及馳名商標圖形或文字的, 也一般認定為商標侵權行為。

另一種觀點認為, 對網絡上是否構成馳名商標侵權要作具體分析, 不應一概而論。若域名僅作互聯(lián)網地址靜態(tài)使用, 即使該域名中包含他人的馳名商標, 因為沒有“搭乘”和利用馳名商標的無形資產, 不侵犯商標權人的利益, 馳名商標所擁有的特殊保護權利不及于域名。但是如果以下兩個條件成就, 則可能構成侵權:一為用戶對域名中的馳名商標部分作突出性使用; 二為使普通消費者產生誤解, 以為域名用戶的商品或服務與馳名商標間有某種特殊的關系, 從而淡化了馳名商標。此種觀點還認為, 被確認構成侵權的, 被告的域名不必更改, 只是停止對域名的不正當商業(yè)使用。

我國的域名管理制度在域名申請、轉讓、爭議解決方式等方面有不少值得探討之處。正像有學者頗有見地指出的那樣, 域名注冊條件十分嚴格, 以至不少用戶到國外去注冊, 流失了資金, 也不利于網絡信息業(yè)和電子商務的快速發(fā)展; 對權利沖突的解決措施存在缺陷, 操作性不強, 域名使用人程序上權利不明, 對其實體權利保護又不負責任; 以準行政行為規(guī)定域名不可轉讓會增加當事人根據(jù)自己意愿交易域名的困難, 助長隱形轉讓、買賣等規(guī)避法律行為, 不能真正保護當事人的權利。

筆者認為, 根據(jù)國際相關條約的規(guī)定和國際經驗, 我國不但在商標法修改中應當明確規(guī)定對馳名商標的特殊保護, 并應當將這種特殊保護延伸到網絡世界。這在法律上有以下幾項理由:

(1)隨著電子商務在網上的迅速崛起, 電子銀行、電子銷售、廣告等業(yè)務廣泛開展, 網上消費者利益的保護問題將被提上重要的議事日程。馳名商標給予消費者在網上識別高質量商品或服務及其來源的可能。因此, 對域名注冊中損害馳名商標行為及網上其他侵犯馳名商標行為的法律責任追究, 對于保護消費者免受因贊助或使用許可關系而引起的欺騙、混淆、不當聯(lián)系或誤認具有重要意義。

(2)馳名商標本身及其附隨的商譽價值無可估量。事實證明, 即使是馳名商標也不一勞永逸, 在市場經濟中猶如逆水行船, 不進則退。馳名商標可能會成為假冒、偽劣侵權產品攻擊的靶子。一些世界級的馳名商標所有人對其商標的不斷維護極為重視, 對其商標受到的侵害更為敏感。因而, 網上馳名商標的特殊保護可以使馳名商標及其商譽價值免受損害。

(3)因侵權造成知識產權的損害與物權的損害表現(xiàn)形式不同, 物權損害一般表現(xiàn)為物質的毀損或滅失; 而知識產權的損害則直接表現(xiàn)為權利的貶值和市場份額的減少。對馳名商標的特殊保護, 可以保護商標所有人的投資免于因失去商品銷售量而有去無回、顆粒無收, 以及喪失將該馳名商標擴展至其他商品或服務分類或新區(qū)域的巨大商業(yè)機會。

(4)在對馳名商標“搭便車”引起商標淡化的同時, 不法行為人違背市場經濟最基本的誠實信用原則, 主要以獲取不當?shù)美麃泶碳ぷ约合乱恢芷诘牟环ㄐ袨?。對馳名商標的特殊保護, 可以防止不法行為人牟取不當經濟利益和實施商業(yè)上的違背誠實信用行為, 或者不法行為實施后要承擔經濟責任, 使行為人失去實施違法行為的動力。 因此, 將馳名商標的特殊保護延伸到網絡世界意義是重大的, 否則馳名商標的保護就是不完整的。其中在設置域名時進行馳名商標的排除性檢測是具有成效的措施之一, 并且應當設置一套涉及馳名商標爭議的解決機制和程序。在爭議的解決中, 應當貫徹對馳名商標給以特殊保護的指導思想。

面對馳名商標或注冊商標與域名的爭議以及互聯(lián)網上的馳名商標侵權糾紛, 在政策、法律上應當如何應對? 人民法院審判此類案件, 應當注意哪些問題呢?

關于對網絡域名與商標權爭議以及網上商標侵權爭議如何處理, 在理論界和實踐部門還沒有統(tǒng)一的觀點, 國際上也提出了不同的對策。如對域名中使用他人注冊商標是否屬于侵權問題, 理論界就有不侵權論、個案認定論、馳名商標特殊保護論等。

筆者認為, 當前人民法院對網絡域名與商標權和網上商標侵權糾紛, 應當積極進行研究, 依法受理, 慎重審判。在審判中應當注意以下問題:

1 要注意域名與注冊商標的區(qū)別。網上商標畢竟不是注冊商標, 在一定條件下, 網絡域名又不能不涉及商標權和商標法的保護。域名本身是在聯(lián)入網絡的計算機需要相互建立唯一聯(lián)系的背景下產生的, 是聯(lián)入網絡的計算機在INTER NET 網絡中的特定標識符, 是“易被人記憶的網絡計算機標識符”,或者說是計算機IP 地址的外部代碼。因特網商業(yè)化后, 域名功能不再是找到網上計算機的簡單標識符, 已經成為用戶網上尋找、評價網站及網頁所有人的一種重要身份符號, 被人稱為網上商標。傳統(tǒng)商品市場上, 主要的行業(yè)表示符號包括商號及商標兩種, 商標是最易為消費者認知的商業(yè)標識符。當域名在因特網上發(fā)揮標識作用后, 許多人自然將其與商標聯(lián)系起來。但有些國家并未將域名與商標混同, 一些大公司對他人擁有自己的商標作域名也不以為然 [2]。當然域名與商標是有著明顯的區(qū)別的 [3]。如同前邊已經闡述過的, 域名和商標制度是兩種不同的制度, 我們面對突顯的此類糾紛和采取各種不同的應對措施時, 應當始終保持冷靜的頭腦, 從兩者產生、發(fā)展、功能、內容、特點以及以此為基礎的不同法律規(guī)定出發(fā)認真研究, 掌握兩者的不同點、相交或重合點, 以及產生相交或重合的條件。其中始終把握兩者的本質是十分重要的。

2 將對馳名商標的保護延伸至網絡虛擬世界, 在網絡域名爭議中要明確保護馳名商標權人的利益, 賦予其對域名的“排除權”。對馳名商標的特殊保護比對一般注冊商標的保護范圍更加寬泛, 這在國內、國際上已成共識。同樣, 網絡域名的商業(yè)用途和經濟價值在電子商務越來越發(fā)展的今天也逐漸被人們充分認識, 網絡世界斷然否認

對注冊商標特別是對馳名商標的保護, 不符合商標權法律保護發(fā)展的潮流, 也不符合實際情況。試想如果網絡域名所有人將該域名使用于與商標權人的商標相同或類似的商品、服務類別, 難道也否認網絡不存在商標侵權嗎? 因此應當將對馳名商標的保護延伸到網絡虛擬世界, 可以賦予馳名商標權人對損害馳名商標的域名注冊的排除權, 其中逐步設立在域名注冊時馳名商標的檢索, 對確實構成侵害馳名商標權的的域名予以排除, 未注冊的不予注冊, 已注冊的停止其使用或撤銷其注冊。

3 域名向商標的“轉化”,在于該域名不僅是通訊處或地址的標識, 還是具有商標特性的區(qū)別某種商品或服務來源的標識。這也就是說, 根據(jù)商標法侵權理論判斷是否侵害他人注冊商標權的前提, 首先要看網絡域名名稱以及網頁上使用的標識是否具備商標特性; 其次再看網絡使用是否存在與注冊商標相同或類似的商標類別行為。在判斷是否構成侵權行為時, 不應簡單從事, 應當把握商標權保護的實質, 個案斟酌而定。

4 建立一套簡便易行的解決爭議的途徑, 避免動輒訴訟。因特網域名注冊、管理和使用, 以及網絡中商標權侵權爭議所遇到的問題主要不是技術性的, 而是法律性的。其中有先行的域名制度與傳統(tǒng)知識產權制度的交叉和沖突, 集中體現(xiàn)在域名和以域名導入的虛擬世界表象與受傳統(tǒng)法律保護的其他商業(yè)標識符號上。許多問題的最終解決, 還有待于人們對該事物認識的深化, 對于現(xiàn)行法律制度和實際情況的充分檢討和反復比較研究, 而后在相關法律制度上作出調整。目前宜設置一套簡便易行的解決爭議的途徑, 該途徑除賦予注冊機構有限的權力外, 爭議的解決以雙方自愿申請仲裁為最好。此類仲裁采取或裁或審和一次終局裁決的規(guī)則, 以提高效率。雙方當事人和域名注冊機構應當執(zhí)行生效的仲裁裁決。

5 司法為最終的解決程序。對涉及域名注冊、域名權利沖突等糾紛, 當事人選擇依法向法院起訴的, 法院應當予以受理。如經司法程序確認了某一注冊域名構成侵權, 該域名應當被無條件注銷或轉讓, 域名注冊機構或相關行政主管部門必須協(xié)助執(zhí)行。對法院依法不予執(zhí)行的仲裁裁決, 還可以得到司法救濟。法院在審理此類糾紛中, 認為某域名應當由哪一方使用, 可以決定由該方使用; 在一定條件下, 域名轉讓可予承認 [4]。

6 法律責任形式主要為停止、撤銷等停止侵權責任形式, 慎用經濟賠償責任形式。法院在審理此類案件中, 應當貫徹公平、公正和誠實信用的原則, 具體案情具體分析。鑒于我國網絡信息產業(yè)和電子商務還處于起步或發(fā)展時期, 網上交易的數(shù)量和標的金額都不大, 對確認侵權的應當主要適用停止使用、撤銷等停止侵權的責任形式。對于賠償?shù)呢熑涡问教貏e是巨額賠償應當慎用。

注釋:

注釋:

[1] [2]見《INTERNET 域名與商標的沖突及日、中兩國的現(xiàn)行政策》第6頁, 唐廣良著。

[3]唐廣良在其《INTERNET 域名與商標的沖突及日、中兩國的現(xiàn)行政策》一文中闡述了網絡域名與商標之間不同的4種具體表現(xiàn), 詳見該文第10頁。

[4]現(xiàn)行的域名管理制度不承認域名的轉讓。筆者認為, 此事仍可以探討, 絕對否認域名轉讓勢必在某種情況下?lián)p害當事人的利益, 有失公平。域名注冊后在電子商務的環(huán)境下會形成具有財產權利的性質, 在此種情況下, 承認通過司法程序確認和保護某些域名的轉讓, 體現(xiàn)市場經濟固有的價值規(guī)律等原則, 對發(fā)展信息產業(yè)是有益的。 出處:知識產權法學，《人民司法》2000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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